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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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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故人

樓少微旋即明白過來鄭雪吟在此時與他相認的目的。

她要借心魔, 殺了他。

樓少微齒尖發寒,目光如利劍,恨不得將鄭雪吟胸膛裏那顆心剜出來, 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在一道又一道的劫雷劈下來之前, 鄭雪吟快速退回青鸞寶車。

青鸞寶車速度從未減緩,但樓少微一直緊跟著他們,劫雷抵達的時候, 必定會波及他們。

鄭雪吟仰頭, 從垂下的紗簾縫隙中望去。

陰雲密布, 狂風呼嘯,方圓百裏?無數生靈尖叫著逃亡, 萬鈞雷霆轟然劈向樓少微, 青鸞寶車劇烈震動著,幾乎快要被這劫雷撕扯成碎片。

簡言之的龍鱗甲是取自?龍祖的鱗片煉化而成, 龍祖已隕落數萬年, 龍鱗中留下它的龍息, 一片就能抵擋劫雷。只是樓少微的劫雷又兇又猛,沖著要將樓少微劈成灰的架勢來的, 簡言之這塊龍鱗只能抵擋一時。

青鸞寶車傳來哢嚓碎裂的聲音, 車身一晃, 鄭雪吟直覺要出事, 望了望簡言之和賀蘭玨。

這兩人一個是男主,一個是男二,本來都是有些氣運在身上的, 抱誰的大腿都穩妥, 關鍵在於林聽這個不負責任的後媽不按套路出牌,會把男主寫死?。

算了, 還是賀蘭玨吧,這是任務對象。

在青鸞寶車徹底化作碎片的瞬間,鄭雪吟堅定地撲向賀蘭玨,如同八爪魚,牢牢將他抱住了。

高空墜落帶來的失重?感,令鄭雪吟雙眼一黑,不過三?秒的功夫,意識陷入無邊黑暗。

而在鉛雲匯聚的蒼穹之上,樓少微的心魔幻境裏?,他再次見到了故人。

紅衣女子套著翠玉指環的手握著相思劍,踏著漫天的雷光走到他面前:“師父,我來取你性命。”

*

樹上結著半紅半青的果實,不知是什麽果子,看起來酸甜可口?。鄭雪吟伸出手,摘了一顆,放進嘴裏?才咬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吐出來。

“呸呸呸。”

又苦又澀,還有一股臭蟲的味道。

枝丫隨著她的動作輕晃起來,她“哎喲”一聲,摟住賀蘭玨的腰。

那枝丫終是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發出爆裂的聲音,轟然巨響過後,鄭雪吟抹著臉站了起來。

“還好我機靈,把賀蘭玨墊在下面了。”

被她壓在身下當肉墊的賀蘭玨醒了一瞬,又因這撞擊,昏死?過去。

樓少微的劫雷太厲害了,劈碎了龍鱗和青鸞寶車,還把他們劈得一身焦黑,鄭雪吟抱著賀蘭玨,與他一同墜下萬裏?高空,掛在了這棵樹上。

牧童騎著老黃牛,哼著歌聲從二人身邊走過,頻頻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們衣衫襤褸,灰頭土臉,像是逃難的乞丐。

鄭雪吟卷了卷袖子,摸到腰間垂著的儲物袋。

謝天謝地,儲物袋沒丟,這裏?面裝著她在雪閣裏?攢的家?當,未來全指望著它們了。

鄭雪吟摸出個指甲蓋大小的金子,沖小童招招手:“小朋友,這個給你,你的牛讓給我。”

小童雖家?中貧窮,金子還是認得的,他將金子放入口?中咬了咬:“真的?”

“那還能有假。快回家?去,拿給你們家?的大人瞧。”

小童的家?就在前面的村子裏?,他拿著金子,高興地往家?中跑去:“爺爺,爺爺,我遇見仙女姐姐了。”

喲呵,有錢,再邋遢也是仙女。

鄭雪吟蹲在賀蘭玨面前,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接著,拿出紅綾,將賀蘭玨的雙手反剪到身後綁起來。

賀蘭玨恰在此時睜眼,頭頂的仇恨值往前跳了兩下。

那雙眼冷冽如冰,凍得鄭雪吟如墜冰窟。

“看什麽,我是你主人,綁著你,是怕你造反。”

“你又騙我。”賀蘭玨這四個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騙你怎麽著了,不那樣說,你會帶我走?”鄭雪吟絲毫不心虛,“我是極樂宗的妖女,你什麽時候見過妖女說話算話了?跟你回明心劍宗受罰,憑什麽,我又不是明心劍宗的弟子,你們的規矩還管不到我頭上。”

“冥頑不靈。”

“小師叔真的想度我做個好人,不如跟我成婚,凡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我做了夫婦,我必定萬事都聽你的。”

賀蘭玨冷眼觀著鄭雪吟滴溜溜轉著眼珠子,這妖女心裏?又在算計什麽,滿肚子壞心眼藏都不願意藏了。

“你的眼神告訴我,我在癡心妄想。”鄭雪吟捏著賀蘭玨的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來,“我便是癡心妄想又如何?。”

牧童沒有折返,說明那一家?子同意用牛換她的金子。

鄭雪吟在附近的小溪中洗了個澡,從儲物袋裏?拿出件幹凈的衣衫換上,想了想,她把賀蘭玨推進溪水裏?:“你也洗洗,太臟了,人家?當我們兩個是要飯的。”

儲物袋裏?沒備男子的衣衫,賀蘭玨穿著破爛的舊衣,雙手仍舊被綁起,在溪水裏?泡著,臉色比山巔的積雪還要冷。

套在腕間的紅玉菩提暗中提醒道:“主人,切記,凝神,靜心,小不忍則亂大謀。”

鄭雪吟解開他的長發,雙手捧著水往他頭頂澆。

這個時節天氣暖和,又是艷陽高照的正午,一點?兒不覺得冷。鄭雪吟幫他搓洗著長發,突發奇想:“我們這樣算不算洗鴛鴦浴?”

賀蘭玨冷眼望她。

“別這樣瞧我,乖啦,沒你的衣裳,待會進城我給你買。”鄭雪吟用濕手摸了摸他額間的明心印。

血色長痕,顏色在情緒的波動下更濃了。

“咦,這串紅玉菩提不是你的吧。”鄭雪吟給他搓背時,發現了他腕間的手串。

賀蘭玨淡然道:“這是七苦給我的。”

“那個俊俏的小和尚?”鄭雪吟撥著那串紅玉菩提,“我記得他,他的眼神與你是有些相像的。”

“這是件法寶。”賀蘭玨的聲音辨不出情緒。

“知道啦,你好生收著,他給你,必是你的機緣。”鄭雪吟松開手,放下袖子,為他擋住那串紅玉菩提。

賀蘭玨垂下的睫羽,掩去眼底的意外。

他故意告訴紅玉菩提是件法寶,若她起了貪婪之心,妄圖奪寶,會被鳳靈反噬,死?於鳳凰涅槃的火焰。

出乎他意料的,這妖女沒有分毫強占的意思。

言語可以?騙人,那雙澄澈如秋水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這樣的法寶,無論出現在何?時何?地,必會引起一番腥風血雨。這妖女怎會沒有貪心?

*

老黃牛馱著雙手被綁的賀蘭玨走在鬧市中。

賀蘭玨罩著幕籬,將容顏藏在白紗後,每每有人投來探究的一瞥,都會被鄭雪吟兇巴巴地趕走:“去去去,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姑娘,你綁著他做什麽,莫不是他是被你劫來的?”看不過去的好心大娘開口?詢問,眼裏?滿是不讚同,“要是你搶來的,我們可要去附近的仙門請出仙君,為他主持公?道了。”

凡人與修士共存的社?會體系中,王權不覆存在,仙門管轄一方,護佑百姓,百姓出了事,也會求助仙門。

眼見情勢對自?己不利,鄭雪吟登時變了副面孔,掩面欲泣,楚楚可憐道:“我夫君生得好,可惜早年遇人不淑,被人騙財騙色,得了瘋病,發起瘋來誰都不認得,逮誰咬誰,我綁著他也是為他好,這兩年我東拼西湊,攢了點?銀錢,準備帶他進城看病,求求各位別再說這些話刺激他了。”

鄭雪吟生得明眸善睞,這樣的好模樣,約莫也不是什麽匪徒。又聽她提起夫君有病,都不由感嘆,可憐了,夫君這個樣子,還不離不棄,當真是堅貞。

眾人唏噓一番,也不再亂看了,甚至還有人提出給他們捐款,被鄭雪吟拒絕了。

“鄉親們已助我良多,我怎可再要你們的錢。”

這裏?的百姓不知是哪一方門派在護佑,單純善良,她真拿了他們的錢,回頭只怕要被當成騙子,扭送到仙門的戒律堂上去了。

鄭雪吟牽著老黃牛,快步走出了人群。

這裏?是凡人地界,那日青鸞寶車被劫雷劈得支離破碎,三?人被迫失散。

她和賀蘭玨掉在了這裏?,簡言之卻不知所蹤,鄭雪吟這樣大張旗鼓地在街上招搖著,也是希望簡言之能註意到他們。

簡言之畢竟是男主,書中的氣運之子,要找到神器為賀蘭玨凈化魔血,還得仰仗他的福緣。

這麽做也有個壞處,就是容易暴露他們,仙門百家?都在找尋賀蘭玨的下落,有人純粹是想除掉賀蘭玨,永絕後患,有人是想利用賀蘭玨,得到暗中支持他的朱雀軍。

賀蘭玨不管落到哪一方的手裏?,都不是一件好事。

夕日沈落,棗紅光暈染紅半邊天際,風裏?飄來不知名的野花香氣。

鄭雪吟買了些幹糧,在溪畔生了堆篝火,拿劍串著肉幹,放在火上烤。

“這樣被綁著累不累,待會兒我給你松綁,但你要答應我,不準動壞心眼。”鄭雪吟擠出惡狠狠的表情,“你要是給我搗蛋,我就把你就地正法。”

這一路上賀蘭玨都是被綁著的,兩人在集市上晃悠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到簡言之的蹤跡。鄭雪吟打?算在此歇一晚,再想其他的辦法。

賀蘭玨倒是沒有鬧出什麽動靜,只是表情冷颼颼的,鄭雪吟楞是被他渾身的殺氣凍了一整天。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鄭雪吟放下肉幹,繞到賀蘭玨身前,伸手解他腕間的紅綾。

這紅綾是個法器,鄭雪吟指尖輕觸,心神一動,紅綾便如蛇般纏回她的手腕。

鄭雪吟收著紅綾,頸後忽然遭到重?重?一擊。

她瞪了賀蘭玨一眼,栽進他懷中。

從樹後走出來兩道纖瘦的身影,當先的女子一身藕荷色仙衣,烏發用木簪挽起,氣質頗為出塵。

跟在她身後的少女年紀略小些,臉蛋紅撲撲的,穿著碧綠色紗衣,手中握著把短劍,容顏甚是嬌美。

“師尊,這妖女不對勁,上回見她,她還沒有這麽無用。”少女嗓音清脆如鈴,淺綠色的衣擺迎風飄展。

見賀蘭玨用手托著軟倒的鄭雪吟,皺眉道:“小師叔,快松開她,莫要臟了你的手。”

接著想起什麽,規規矩矩向賀蘭玨行了一禮:“雲俏見過小師叔。”

這二人便是賀蘭玨的師姐沈縈風和她的弟子雲俏。

“師弟。”沈縈風伸手來扶賀蘭玨,卻被他避開,沈縈風掩去神色裏?的失落,仍做淡然表情,“一別多日,師弟可還無恙?”

“勞師姐惦記,我無礙。”

“那日十二大門派逼上門來,我與師尊身在秘境,並不知你受此劫難。師尊回來後,十分痛心你的遭遇,命我務必要比旁人更快找到你。”

“是我連累師尊和師門了。”說起數月前的遭遇,賀蘭玨沈靜如深淵的眸子,不見一絲波動。

少年眉眼未變,通身清冽如水的氣質,依稀還是那個在漱心臺上被風雪淬煉了八年的師弟。

沈縈風多日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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